家里有礦的90后：因為一杯咖啡成了華為軟件工程師……

軟件少年，小蔡不“菜”

蔡灝旻

我嘛，一個典型而又非典型性的90后，出生在不錯的家庭，不為生計擔憂，經常被父母“教導”：混不下去就回家歇著；讀了一所不錯的大學,也會打打游戲，跟同學們在一起玩得比誰都high；也喜歡一個人安靜地擺弄擺弄樂高和高達，家里還有屬于我的玩具房；人們廣為熟知的程序員打扮——格子衫，我沒什么“興趣”，什么潮、什么奇裝異服我都喜歡往身上套；大大咧咧，南方人生得北方人的體格和性格，愛貧嘴，愛“說相聲”，還想過組建華為德云社，參加脫口秀大會；另外，我還研究生沒畢業(yè)就結了婚，提前進入人生新旅程……

就是這樣一個我，一臉大胡子的我，看上去可能比90后都要成熟的我，是什么機緣讓我加入了華為EulerOS大家庭？且聽我道來。

那是2016年的夏天，來自華為中央軟件院的一位工程師請我們專業(yè)幾個學生喝咖啡，那天的風兒有點喧囂，陽光有點刺眼，但是咖啡挺香的?！拔覀儾块T是基礎軟件領域的，主要是操作系統(tǒng)?！蹦俏还こ處熑缡墙榻B，我一聽頓時來了精神，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程序員三大“浪漫”（編譯器、操作系統(tǒng)、圖形學）之一嘛！

華為，這個在我印象中一直踏實做事，低調中還帶著點奢華的公司，讓我產生了濃厚的興趣。為了心中的“浪漫”，為了默默改變世界的夢想，帶著渴望脫離父母的庇護,打造一番屬于自己的天地的憧憬，二話不說，我舉手要求加入。

經過了不算漫長的等待，我終于如愿成為了一名華為軟件工程師。

操作系統(tǒng)，像是一個幕后工作者，平時我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，但是作為軟件運行重要的基石，就如摩天大樓的堅實底座，很多時候你看不見它，但它很重要。

進入部門后，我從事的領域是操作系統(tǒng)基礎設施中的容器領域。容器這個詞，當你第一眼看它或許腦子里是這東西：瓶瓶罐罐、裝水、裝其他東西的玩意兒。但在軟件世界里，這里面裝的是我們開發(fā)的各種應用以及它們的運行環(huán)境。

剛進組的時候，我們組就六七個人，大家也大多是剛剛接觸這塊業(yè)務。過了一段時間，大家發(fā)現我經常能說出一二，覺得我是個有“天賦”的人。但其實，我干了一件聽上去很“蠻”的事——我把容器docker那幾十萬行的代碼全部“背”下來了，當然并不是全都精準地記住，至少基本每一行在哪，每一個函數的位置，我都了然于胸。要知道，那段時間每天下班回家我都把代碼打開看看，如此日積月累，潛移默化，自然融會貫通了。正是這些點滴的積累，才讓平日里大家一起討論的時候，我能立刻脫口而出。

這件事給我很大的啟發(fā)：進入華為的少年們，基本都是學校的佼佼者，大家都不差，水平也差不多。無非是你多看了幾行代碼，多思考了一些問題。在此，我也要打破一下自己在團隊中的“神話”：大家常說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，其實只是因為我忘記的時候，我又拿出來看了一下，加深了印象。

一直以來，我都保留著一顆對未知事物好奇與敬畏的心，每天早上醒來，我都期待新的一天要比昨天更進步一點點，所以這就是我的WeLink簽名：“每天進步一點點”的來歷。

2017年年中，印度運營商舉行了一次全新NFV（網絡功能虛擬化）架構的大比拼，各大廠商蜂擁而至。還記得當時我還沒有轉正，真的是臨危受命作為操作系統(tǒng)接口人扛起了這個任務。這個項目周期很短，就幾個月時間，但涉及的部門很多，軟件棧也很復雜。

當時的我才剛剛弄明白了三大世界級“哲學難題”：我是誰？我在哪兒？我要干啥？連大部門的人都還沒有認全，就直接被拉上了“戰(zhàn)場”。上了“戰(zhàn)場”，那就“戰(zhàn)”唄！戰(zhàn)場上總是士兵成長最快的地方，我這個人從來都是不懼怕挑戰(zhàn)的，我想反正早晚都是要學這些的，不如當下立刻就學起來吧！

這就不得不說我另一個特點——“臉皮厚”，那時我在組里年紀最小，有什么不懂的，總是愛問身邊的同事，一聲“哥哥”、“姐姐”他們都會熱心幫助我，我這一路的請教，最大的感受就是“找對的人請教對的事”。

當時操作系統(tǒng)的內核在比拼的時候出現了一個存儲性能問題，我自己和團隊小伙伴研究了半天都沒有搞明白，我多方打聽到，我司之前招了一個文件系統(tǒng)方面的技術大牛，我趕緊發(fā)了信息過去“勾搭”，大牛哥哥很快給了我回復，但我總覺得“紙上得來終覺淺”，不如見面痛快地交流更有效率。經過一番“偵查”，我發(fā)現這位大牛的工位就在我樓下，于是我厚著臉皮就過去登門拜訪了。后來我就經常過去追著大牛使勁問，終于把這個特性搞清楚了，如今大牛哥哥也成為我的日常請教老師之一。

說起我的“厚臉皮”，還體現在我是個很愛“拱”的人。我覺得知識和技術都不是獨立的，應該在一個網狀結構的里面，每一個人都不應該局限于自己的小天地里，視野應該更寬廣一點：作為一位基礎軟件的開發(fā)者，難道不好奇自己寫的代碼，在一線、在客戶那邊是如何使用、評價如何嗎？

帶著這份好奇，我一個勁地“往前拱”、“往上拱”，從一線“吸收”客戶到底如何使用我們的產品，我們的產品上面到底在跑些什么業(yè)務，并把由此收獲的改進納入我們的方案。就這樣，靠著“厚臉皮”的請教，靠著自學，靠著整個團隊的努力，我們交出了滿意的答卷：華為的解決方案在這次大比拼中拔得頭籌，這也向業(yè)界證明了我們的實力。

現在，大家開玩笑地調侃說，終于搞清楚，原來我是一個擁有“吸星大法”的人。我覺得這個功夫非常不錯：可以快速學習、汲取別人的知識與能力，并且化為自己的“內功”。

2019年5月16日，對于我來說是一個特別的日子，因為這天是我生日。我還記得，當晚我和我老婆兩個人特意找了家餐廳一起吃飯慶祝，席間我還在準備吹蠟燭、吃蛋糕，突然手機蹦出數條消息：華為被美國列入實體清單了。

當時的心情還歷歷在目，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情感，一方面明白未來工作面臨的壓力會很大，一方面又有種痛快與期待。20世紀藝術大師安迪沃霍爾曾經有個著名的觀點“每個人都能在15分鐘成名”，那現在，屬于我們的“15分鐘”來了！因為外界環(huán)境的變化，我們一直埋頭研發(fā)的方案就要登場，支撐華為服務器的運轉了。我把這份沉重的“生日禮物”看作是給我的一次鍛煉的機會，頓時使命感和責任感沖上了腦門，旁邊的老婆也和我一樣“中二”了起來，生日祝福變成給我鼓勁加油，一定要好好工作的話語。

從此，我們進入了“攻堅戰(zhàn)”，在這個艱巨又漫長的過程中，我和小伙伴們每天都泡在代碼里。還記得之前爸媽常說“干不好，就趕緊滾回家！”，但這段時間里，家人也給予了我十足的支持，全方位給我各種照顧，讓我后顧無憂地進入“戰(zhàn)時狀態(tài)”。

經過半年多持續(xù)的努力，我們完成了“備胎轉正”，但是隨之而來的“魔幻”2020讓我們奮斗的路程變得更加艱難，各種新的不利因素接踵而至。但伴隨著2020新年鐘聲的敲響，openEuler（華為服務器操作系統(tǒng)）來了——今后的日子里我們不是孤軍奮戰(zhàn)了。

我很早就接觸了開源，覺得Linus滿臉大胡子的樣子很有范兒。開源到底為這個世界帶來了什么？其實不太好講，但是確實給我?guī)砹艘恍┯|動：一群素未蒙面的“網友”憑借相同的愛好和興趣，聚集在一起，做同樣一件事，聽聽就很讓人神往。

但大家提起開源的時候，往往都是一些國外的項目，而我國的工程師大多是去國外的項目里貢獻。就拿我的容器領域作為例子，開始的時候也是追隨著國外的項目docker發(fā)展，雖然貢獻很多，但是總是要受人掣肘。

后來，我們萌生了一個想法，為什么不自己寫一個呢？那就干吧。于是我們重新造了一個“輪子”，一個“國產”容器引擎iSulad誕生了。并且隨著openEuler操作系統(tǒng)的開源，我們的“小小螞蟻”(iSula為拉丁語子彈蟻)也終于揚帆出航。

但剛開始的時候，它“偏科”嚴重，內存消耗很低，可是啟動速度不夠快速，功能上也有一些缺失。但這就是開源的魅力所在，你總能遇到那么一群人，和你同行。在社區(qū)伙伴的反饋和幫助下，我們一起努力讓“小螞蟻”變得更好。到現在為止，它已經在各方面可以說碾壓了“docker”。但這并是我們的終點，我和我們的小伙伴們一起成立了云原生興趣組，持續(xù)推出了更多云原生、容器相關的項目，openEuler上云原生生態(tài)也越來越繁榮。

我一直認為一個有生機的開源項目一定是褒貶并發(fā)的，積極的或負面的反饋都將成為前進的激勵和動力，只有這樣循環(huán)迭代，才能打造出一個好的項目。從公司走出來，見到一個更大的世界，遇到更多同路的小伙伴們在為中國的基礎軟件發(fā)展做著貢獻，這也許就是開源帶給我的成長吧！

我常出去參加各種技術論壇或者沙龍，有好幾次，在會議現場看到自己心目中的技術大牛就在眼前，那種激動和興奮真的難以言表，我也體會到了“追星”的樂趣。但是給我感觸最深的，是在一個技術沙龍上，一位坐在我旁邊的大叔，操著濃濃的寧波口音和我探討技術，我們很多想法都不謀而合。等我發(fā)表完自己的演講報告，他在下面給我熱烈地鼓掌，還邀請我去外面聊一聊。

談論中，他告訴我自己已經55歲了，經營著一家公司，自己孩子也獨立工作了，但是還是在編碼的一線。我問他，為什么要堅持著這樣一份工作呢？他當時停頓了很久，說：“我87年就開始教別人匯編，干到現在30多年，我覺得任何時候都得學習，一不學習就要被時代給淘汰了！”當時外面下著雨，我們在一個創(chuàng)業(yè)的咖啡廳里，中間是天井，他一邊抽著煙，一邊望著落地玻璃窗，緩緩地吐出一口煙圈：“但說到底，還是因為熱愛吧！”

一位花白頭發(fā)的先生，西裝微微敞開，仰著頭佇立在我眼前。備受觸動的我回家和家人聊起，告訴他們我有多受震動，親愛的家人們都對我說了差不多的話：“希望你55歲的時候也可以這樣?！边@種簡單純粹的熱愛深深感染了我，所以后來我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情，特別喪的時候，我腦海里立刻都是那位先生的模樣和他當時的那句話——只有因為熱愛才能堅持下去！

如今，匆匆四年過去了，我已經從剛進部門的小蔡，變成帶領團隊的“老蔡”了,從之前開源會議上“追星”到現在也會有人“追”我。但我依舊愛樂高、愛高達、愛玩游戲、B站老粉加重度用戶，還愛打臺球。我覺得玩物并不喪志，我曾經花了幾個小時拼成了那個有名的“千年隼”，也曾拼盡全力把黑魂、只狼刷到白金獎杯……正是這些工作之外的樂趣，磨練了我的毅力和耐性。

2020年11月，我升級做了父親，開啟了又一段人生新旅程。我覺得吧，人活這一輩子，總應該折騰點什么，如果問我未來的愿望的話，我期望自己以后可以帥氣地和孩子說：小菜籽兒，你老爸也曾是中國基礎軟件界一號響當當的人物吶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