德賽電池內幕交易案鉤沉

一審被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，判處7年有期徒刑后，46歲的馮大明，選擇上訴，要求“改判無罪”。

不過，他失敗了。日前，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，這位深圳市德賽電池科技股份有限公司(下稱德賽電池)的原董事、總經理，因利用德賽電池資產重組內幕消息，買賣股票，獲利1837余萬元，觸犯內幕交易罪，且“情節(jié)特別嚴重”，維持原判，即判處有期徒刑7年，同時處罰金1900萬元。其同案犯，馮大明的下屬兼女友，謝暉，則判處有期徒刑3年，緩刑5年，并罰金50萬元。

這起在資本市場轟動一時的內幕交易案，其臺前幕后，頗多玩味。

MBO未果力推公司重組

1967年11月4日出生的馮大明，早年從清華大學畢業(yè)后來到廣東惠州，就業(yè)于一家中、日及中國香港三方合資的企業(yè)——信華精機有限公司(下稱信華精機)，合資方之一就是后來德賽電池的控股方母公司、惠州市屬國企——惠州市德賽集團有限公司(下稱德賽集團)。

在信華精機公司，馮大明從技術員開始，迅速被先后提拔為生產線線長、制造五部主管、總經理助理等職。1991年10月，未滿24歲的馮大明，即出任金山電化工業(yè)(惠州)有限公司副總經理。后又出任德賽集團所轄德賽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、董事長，德賽電池有限公司董事長、藍微電子有限公司董事長及藍訊精密部件有限公司董事長等職，可謂真正意義上的“年少得志”。

2004年，由德賽集團控股占51%、惠州市德恒實業(yè)有限公司(下稱德恒實業(yè))占股49%的惠州市德賽工業(yè)發(fā)展有限公司(下稱德賽工業(yè))，通過收購深圳市城市建設開發(fā)(集團)公司所持有的深圳市萬山實業(yè)股份有限公司(下稱深萬山)61.52%的股份，借殼上市。

同年10月22日，馮大明出任深萬山的董事、總經理一職。2005年6月，深萬山更為現名德賽電池，馮大明繼續(xù)擔任這一職務，直至2012年6月，其因內幕交易案被調查而遞交“書面辭呈”為止，共7年有余。

德賽電池董事長劉其的證言稱，從2006年開始，馮大明就多次提出進行公司重組，理由是“為體現在上市公司中的市場價值”。

知情者稱，劉其沒有說出的原因，可能還在于占股德賽工業(yè)49%股權的德恒實業(yè)，是德賽集團8名高管作為自然人，在2003年5月14日組成的公司。

上述8人分別是在德恒實業(yè)中占股24.93%的姜捷、占股6.05%的羅漢松、占股6.05%的王廣軍、占股6.05%的李兵兵、占股4.67%的鐘晨、占股3.01%的劉其、占股24.62%的譚其林、占股24.63%的白小平。

在這場MBO(管理層收購)兼上市大宴里，作為德賽電池創(chuàng)始人之一的馮大明，沒能從中分一杯羹。

2011年5月11日，德賽電池董事長劉其、總經理馮大明，與申銀萬國證券股份公司副總陸文清、申萬研究所企業(yè)客戶部總經理王文芳等人，開會研究德賽電池的重組事項。

重組的具體方案是，德賽電池定向發(fā)行股份，購買馮大明等公司管理團隊持有的惠州市德賽聚能電池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聚能公司)、惠州市藍微電子有限公司(以下簡稱藍微公司)、惠州市德賽電池有限公司三家子公司的25%股權。

同年11月8日，德賽電池召開會議，討論此資本運作項目計劃并成立了資產重組項目工作組。2012年2月10日開始，德賽電池臨時停牌;至2月20日，再度發(fā)布公告，宣布公司籌劃資產重組事項，繼續(xù)停牌。

中國證券監(jiān)督管理委員會(下稱證監(jiān)會)認定，德賽電池資產重組的相關事項屬于內幕信息，內幕信息敏感期為2011年11月8日至2012年2月20日，馮大明作為德賽電池總經理及資產重組項目的主要負責人，為該內幕信息知情人員。

密購股票耗資4500余萬

與此同時，馮大明開始布局“個人的生意”。

2011年11月底12月初，馮大明安排其女友謝暉，多年客戶惠州鋒華涂裝有限公司財務經理李女士，以及“小隱山莊”的饒姓總經理，找人開設了數個股票賬戶，購買德賽電池的股票，并約定，虧損由馮承擔，獲利則由馮來分配。

謝暉，1977年7月7日出生，是馮大明的多年下屬，早在1999年，就在德賽公司擔任營銷員，也在馮直屬的總經理辦公室任過文職工作，還曾擔任藍微公司的物流中心經理。

“小隱山莊”則是位于惠州市高榜山旁八斗山下，一座占地七萬余平方米的園林式庭院型特色餐廳。馮大明在其中控股65%，而謝暉則是馮在小隱山莊的代言人。

在馮大明的安排下，李女士找到了其侄子劉先生，并由饒姓總經理安排小隱山莊的廚師張先生，各自開設了一個股票賬戶，歸馮掌控。馮大明向這兩個賬戶各注資1600萬元;同時，他還早在2007年，就掌控著李女士以及謝暉母親車女士的股票賬戶。

為了買賣自家股票，馮大明甚至從他的一位清華大學的校友那里，以15%-20%的年息，借來4000萬元，借錢的理由是“經營小隱山莊和茅臺白金酒項目”。

在2011年11-12月，馮大明、謝暉，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及IPAD上，利用劉、張、車、李四個賬戶，合計買入德賽電池股票200余萬股，買入金額4500余萬元。

事后經深圳證券交易所統(tǒng)計，2011年11月8日至2012年2月9日，以“后進先出法”計算，劉先生的賬戶盈利903萬余元，廚師張先生的賬戶盈利939萬余元，車女士的賬戶盈利3萬余元，李女士的賬戶則虧損7萬。四個賬戶總計盈利1837萬余元。

2012年3月25日晚，德賽電池公告，終止資產重組方案，理由其一，交易對方的股東未達成一致意見;其二，交易標的資產之一的“惠州聚能”公司當時仍處于虧損狀態(tài)。翌日，德賽電池復牌。

有些出乎意料的是，2012年3月底，也就是德賽電池復牌后幾天，證監(jiān)部門即找到馮大明和謝暉進行了初步的談話。

被談話后，馮、謝二人，隨即立即找到賬戶的“名義主人”們，進行“串供”，其主要是商量賬戶里的錢是怎樣來的，以及誰在下單操作的問題，減少馮、謝與這些賬戶的“關聯(lián)性”。此后，隨著調查的進行，每隔一段時間，這樣的“串供”就會上演。

5月1日下午，謝暉找到張姓廚師，給他一張紙條，告訴他，證監(jiān)會問話時就按照紙條的內容回答。第二天，張姓廚師照著紙條上的意思，回答了證監(jiān)會調查人員的問題。

同樣是5月，證監(jiān)會對馮大明等人涉嫌利用內幕信息交易“德賽電池”股票行為，正式立案稽查。

2012年6月初，證監(jiān)會再次通知張姓廚師去談話。這時候，小隱山莊饒姓總經理，跟他說，“要實事求是地向證監(jiān)會說明情況，不要連累自己了”。在隨后的調查里，廚師跟證監(jiān)會說了實話。

饒姓總經理自然也是馮大明與謝暉希望“串供”的對象，不過他沒答應。在6月1日，與證監(jiān)會的談話里，饒也說了實話。

似乎“回天乏術”的馮大明，在2012年6月8日，向德賽電池董事會，提交書面辭呈，辭去其董事、總經理及下屬各子公司董事長的職務。

二審落定馮大明獲刑七年

2012年7月，證監(jiān)會將該案移送公安機關。同年9月5日，派駐于深圳市的公安部證券犯罪偵查局第三局，正式對此立案偵查。

9月17日，該局民警在小隱山莊發(fā)現馮大明、謝暉并將二人拘傳至惠州市公安局調查。9月18日，馮大明、謝暉被刑拘，10月23日，兩人被逮捕。

2013年2月，證監(jiān)會對德賽電池內幕交易案予以通報。證監(jiān)會稱，德賽電池“公司資產重組事項準備時間較長，歷經多個階段，案情較為復雜，涉及人員較多，涉案賬戶與內幕信息知情人無直接關系”，同時，“馮大明等關鍵涉案人員均不配合調查，在鐵的事實面前仍不知悔改，試圖隱瞞真相。”

證監(jiān)會的通報，還披露了參與了德賽電池重組、為這項目提供財務顧問服務的中介機構——申萬研究所企業(yè)客戶部總經理王文芳，亦涉嫌內幕交易。

大致案情是，王文芳在德賽電池股票停牌前，將該內幕信息泄露給其同班同學、杭州勝輝紡織品有限公司董事長徐雙全。2012年2月6-8日，徐雙全利用其控制的徐雙全等四個賬戶，動用資金1300余萬元，買入62余萬股，并于2012年6月賣出股票，實際獲利700余萬元。

2013年3月，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，一審開庭審理王文芳、徐雙全案。但判決結果迄今未對外公布。

馮大明、謝暉案的一審，由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。8月28日，以觸犯內幕交易罪，且“情節(jié)特別嚴重”，判處馮大明有期徒刑7年，同時處罰金1900萬元;謝暉，則判處有期徒刑3年，緩刑5年，并罰金50萬元。

按照《刑法》及司法解釋，內幕交易罪“情節(jié)特別嚴重”的，“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處違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罰金”。情節(jié)特別嚴重“的判斷標準有三：1.證券交易成交額在二百五十萬元以上的;2.期貨交易占用保證金數額在一百五十萬元以上的;3.獲利或者避免損失數額在七十五萬元以上的。

無疑，馮大明等人的涉案金額，遠遠超過了上述標準。

馮大明不服判決，上訴提出，“證監(jiān)會關于本案內幕信息及內幕信息敏感期的認定與事實不符;實際獲利不等于非法獲利，原判認定的涉案獲利金額不當，導致判處其罰金刑過重;其具有自首情節(jié)。”他提出，“改判無罪”。

馮的律師，也認為，“馮主觀上不具有實施內幕交易的故意，客觀上沒有實施內幕交易行為，馮的行為不構成內幕交易罪”。

不過，2013年年底，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，以不開庭方式，審理了馮的上訴案，維持原判。

至此，德賽電池內幕交易案，塵埃落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