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圳1800天：軟件工程師李文濤的情感獨白(轉(zhuǎn)）

作者：張國斌 

    每當夜幕降臨，李文濤總會沿著固定的路線步行從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出租屋。在這條歷時20分鐘的步行線路上，他要穿過數(shù)座外觀氣派的大廈、一條約200米長的林蔭小路、一條長20米的黑糊糊橋洞（里面經(jīng)常有街頭藝人進行免費的表演），和一座60米長的過街天橋（在穿行于這座充斥著劣質(zhì)臭豆腐攤、假證制造者、D版光碟出售者以及他稱為“二腳鞋” （穿過的半舊鞋）販賣者的天橋時，除了要避開和擁擠的人群發(fā)生沖撞外，他還得提防“橋”上君子），之后，再轉(zhuǎn)過兩座垃圾收集站后就差不多到家了。在他看來，這條曲曲折折的回家路就如同他走過的感情之路——有精彩的亮點，也有不如意的灰暗，有一帆風順，也有磕磕絆絆，但總體而言，前景向好。 

    8月的一天，在深圳上沙村他租住的15平米的房子里，他坐在自己改裝的“駕駛室”（注：就是裝備了游戲手柄的計算機桌）里，一邊熟練地操作著IL2飛行游戲邊談?wù)撝挠螒蛐牡谩！拔矣X得進入游戲可以讓自己徹底放松，每天工作的時候壓力太大了。”雖然屋里彌漫著汗味和衣物發(fā)潮后散發(fā)的霉味，但這并不妨礙他可以從下班后的8點玩到10點多?！斑@兩個多小時對我很重要，讓我可以徹底放松一下?！?nbsp;

    28歲的他來深圳已經(jīng)5年了，目前在深圳天安數(shù)碼城的一家設(shè)計公司工作，從事MP3產(chǎn)品的軟件開發(fā)。他和許多這里的工程師一樣，生活簡單而單純，除了去上班，“業(yè)余時間大都花在網(wǎng)絡(luò)聊天和游戲上了?！彼f。 

    偶爾，他的女朋友會來這里，然后兩人一起作飯，收拾屋子。目前他正和來深圳后的第3任女朋友交往著，“對我來說，談戀愛簡直太難了。比軟件編程難的多。?！彼麖娬{(diào)著，“我感覺談戀愛中，不能有太多的if-then語句。否則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跳轉(zhuǎn)怎么解決啦?！笨磥恚矚g結(jié)合自己的職業(yè)來思考愛情問題。 

細雨夢回 

    “談戀愛對我們這些工程師來說是個高難度的技術(shù)活兒！”說這些的時候，他的臉上寫滿了感慨，語氣中也透著滄桑的感覺?！吧钲诘纳顗毫艽螅?jié)奏快，和應(yīng)該慢節(jié)奏的戀愛似乎有點格格不入。而且我們整天就知道折騰技術(shù)，要是老跟女孩子聊技術(shù)那多沒勁??！” 
 
    話雖如此，但并妨礙他在深圳找到自己的浪漫。他的第一次戀愛始于來深圳不久的2002年，當時參加一個技術(shù)研討會，和同座的一個女工程師交流設(shè)計方面的問題。那個是嬌小的湖南女孩，聰明乖巧。之后兩人就認識了，相識、相知、相戀......“我們一起探討設(shè)計問題，一起去紅樹林，一起去大梅沙看海，那是我的初戀，我以前在大學沒談過戀愛的，第一次拉她的手的時候我好激動啊......”他回憶這些的時候，稍稍有點興奮?！澳嵌螘r期的生活真是好愜意啊，我們一起在大沖租房子，每天一起去科技園上班，中午一起吃飯，晚上一起回家，我們還養(yǎng)了一條小狗，周六周日我們就去書城看書或者去梅沙看海，要不就在家里做點好吃的，她做的湖南菜很好吃。我們經(jīng)常一起在廚房忙碌，她掌勺我來洗菜刷碗，”回憶讓他的情緒高漲起來，“最讓我感動的是有次我感冒發(fā)燒了，她整夜沒休息，掐著點兒讓我吃藥，我好感動啊，長這么大第一次被老媽以外的人心疼......為了省錢，我們還一起去買了世界之窗的夜場票，看了演出和那些景觀，那天我們是跑著看的，不然天就黑了，看完后我們都渾身是汗，累的半死......” 

    如果不是后來發(fā)生的事情，他的人生應(yīng)該是結(jié)婚、生子......但是，人生在世“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。” 

    一切來的都很突然，“忽然，她的公司倒閉了，她失業(yè)了。。。”在深圳，每天都有成百家的公司倒閉，但也有成百家的公司成立。所以，對技術(shù)人員來說，就業(yè)的難度 并不是太大?！暗P(guān)鍵是，她想轉(zhuǎn)行，但是沒經(jīng)驗，別人怎么會要你？”他這樣描述。 

    一個月過去了，她沒找到工作，不過她沒氣餒，還是每天去面試。2個月過去了，她還沒找到工作，看得出來，她有些疲憊了。3個月過去了，她的脾氣開始變的暴躁，而且人也變得敏感起來?！罢夜ぷ鲗σ粋€人的自信心真是個磨練，尤其多次被拒絕后，再自信的人也會受到影響?！薄八偸菃栁遥沂遣皇悄芰懿畎?，我是不是不會說話啊......而且她也不想再做原來的工作，她覺得女生不適合做工程師。我在家里還不能提單位的事情，一提就她就不高興。” 

    當時，他剛來深圳不久，自己的積蓄也不多。5個月過去后，他們已經(jīng)幾乎花完了他所有的積蓄了，他們面臨生存的難題。那個時候是他們最困難的時期，為了節(jié)省開支，他們盡量不出去吃飯，而他呢，因為趕一個項目，經(jīng)常在公司加班，所以經(jīng)?；貋淼暮芡?，他們的之間溝通也越來越少了。 

    這個時候，另一件事情的發(fā)生加速了他們的分裂。他們租住的屋子被盜了！“當時我們住大沖，那里小偷很多，一天我們回家，發(fā)現(xiàn)我的電腦、衣服都被小偷偷了！連小狗也被人偷了！家里幾乎就剩一個床墊了！”真是屋漏偏逢連陰雨啊。 
    她再也受不了了！當時就開始放聲大哭，怎么勸也不管用，之后就再不說話了?！凹由纤母改缸屗厝ァＫ羌抑凶钚〉?，家境還可以，父母都是老師。他們擔心她在這里過不好。所以她決心回去了。” 

    她回去的那天正好是4月1日，天空下著毛毛雨，她拎著一個簡易的行李箱，這是她打拼深圳兩年的所有家當，他們走的很慢。也沒打傘，兩個人都很沉默。2年前，她也是拎個行李從湖南來到深圳的，那時的她充滿了好奇和興奮，而現(xiàn)在，她卻要以這樣的心情回去。 

    火車站里很熱鬧，不斷到站的火車把一群群帶著夢想的年輕人送到深圳，他們有的穿著體面，有的衣衫不整。有的行李很多，有的孑然一身。但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夢想，都有一個藍圖。他們中的很多人也許過段時間會和她以同樣的心情離開深圳，但此時，深圳帶給他們的是腎上腺激素刺激下的激動和興奮。當著這些人的面，他們倆卻在火車站抱頭痛哭，同一個地點，同一個時間，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差別？“她緊緊抱著我，我也緊緊抱著她，我們真的不想分開......我是看著她一點點從我的視線消失的，心里真的很難受。覺得整個天都是暗的，第一次我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號啕大哭。那天是愚人節(jié)，我希望這不是真實的，就給自己說，她是騙我的，騙我的，騙我的，她明天就會回來的，會回來的......”他的語氣低沉，充滿了哀傷。 

    但是，她始終沒有回來，一年后，他得到了她在家鄉(xiāng)結(jié)婚的消息，丈夫是個教師。有穩(wěn)定的工作和收入，她終于不用再經(jīng)歷以前那些苦難的日子了?！暗弥Y(jié)婚的消息后，我的心要碎了，我買了瓶二鍋頭一個人跑到科技園一個沒人地方去喝完了，我流著淚喝完了整瓶酒，每喝一口酒我就對著她的家鄉(xiāng)大喊一聲她的名字......那天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來的，房東說我半夜2點多才回來的。身上還有很多泥，也是從那時起，我開始去打游戲、抽煙，進入到游戲里我就不用想這些事情了......” 

    他關(guān)了游戲，放了首樂曲，是《夜宴》的主題歌《我把所有報答愛》，在緩緩展開的音樂中，點了一支煙，靠在椅子上，閉上了眼睛......（未完待續(xù)）